一千年太长,一天又太短
一年了?
去年这个时间,梳理了一年的生活琐碎,一晃竟是又一年。按说山上的日子,已经过的很慢,春华秋实,每一天都是实实在在的一天,但我还是觉得快,大概是因为一生的轮回,太短,了。
年龄越大就越不清楚哪些是想象出来的,哪些是真正发生过的,于是,幸好有照片。
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凉风冬有雪
一月 | 还在下雪


刚有一只猴子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从门口路过讨水喝
临走的时候
他问我
这山里可有神仙么?
我有五只鸡,最先有名字的是一只不太合群的鸡,叫凤霞。朋友说给其他鸡也起上名字吧,我说好啊,农村的鸡,得起点农村的名字,比如翠红、兰英什么的。毛色鲜艳,双目圆睁的,叫红艳吧,听 上去很泼辣。柔软一点的,叫玉珠,像小妹。每天和大公鸡眉来眼去的,叫春花了,很风骚的婆娘。大公鸡呢?果真雄赳赳气昂昂,很霸气,叫雄霸吧?熊霸?不行,不够屌丝。鸡霸?算了,当我没说。还是叫建国吧。
建国是我们村最壮的一只公鸡。


我一直觉得,并置,是最客观的。就像我们看武林外传觉得闫妮挺漂亮的,但和范冰冰走一块,就暗淡许多,觉得范冰冰挺漂亮的,但让她和凯拉.奈特莉站一块,就会标致得索然无味。
不信你看看凤霞,再看红艳,明显,凤霞就很凤霞,红艳就很红艳。

二月 | 此地正好

二月,春节回家了一个礼拜左右

我是2A......离2B很近...…很鸡冻
很惭愧,每次下山只要超过一个礼拜,我就会有焦虑感。环境有催眠作用,一旦离的太近,就会迷失自我,会被动,会疼。所以还是要逃离。


这一生的时间都可由我任意支配,并会持续下去;有电影、音乐、书,有宣纸、毛笔,油画框;有鸡有鹅,有猫有狗;有山有云有风有太阳,有有吃有喝有余粮。可以自然醒,沐暄堂。
我想要的一切,我都有。我不想要的都和我无关。
三月 | 杏花开







妻妾成群
两只公鸡,一只母鸡,那么其中战败的一只,就会被孤立。
两只母鸡,一只公鸡,那么这两只母鸡,就会形影不离,成为闺蜜。
一窝母鸡,一只公鸡
这样公鸡就有了公鸡的范儿
母鸡就也有了
炖鸡的味儿

四月 | 吃货的季节
四月,吃货的季节














五月 | 交配的季节



后山坡上有一片花海,星星点点的小黄花,像漫山遍野的萤火虫,美极了。但过两天再去,就被山里村民给割光喂牛了。他们只有看到菜地里的洋芋开花了才会欣喜。
饥饿美学。
我问我婶,一个中年男人的啤酒肚有什么美感呢?我婶说,气派啊!“气派”对于她来说,高于传统审美标准里的“美”(五官标致之类),成了她视角下的正常审美。这种审美其实是源那种权力的饥饿感,九十年代男人将西装裤勒紧白衬衫,BB机,大哥大挂着皮带外翻,就是源于那种权力的饥饿感。就像现在有人觉得包着土豪金的建筑好看,是源于金钱的饥饿感。而农民把漫山遍野的野花割草喂牛,只欣喜菜地里那些能够结果子的花,是源于,粮食的饥饿感。
我发现野花总是更好看一些。就像花园里的月季,我们都见过。但是墙角里开出几朵雏菊,就动人的多。
神秘的陌生感,给人带来的,不止是新鲜。














场面很血腥,B级
蚂蚁,只有小时候我才专注它。

六月 | 小菜园










六月,回家了一趟,帮忙收麦子

不管是老的工艺,还是老的工业,做工都是很用心的,就像这把“华山牌”的老锁,鸡蛋大小,沉甸甸的,要是忘带,我拿锤子砸,铁棍都砸弯了,锁芯还没弹出来。只好动用切割机。
致敬那个不浮躁、不投机的时代。

七月 | 知了知了







营养不良的苦瓜黄瓜,实在惭愧。


八月 | 又是吃货的季节



近代有个做盆景的出家人,素仁和尚,文人树开宗立派的大师。说素仁和尚经常去盆景市场买一些别的匠人认为没价值的桩子,回去后自己修剪养护。那些被忽略的桩子被素仁修剪后的意境、神韵,高雅脱尘,并且成了在盆景艺术史里很重要的作品。那么同样一个树桩,素仁和匠人看到的分别是什么呢?
艺术是很玄妙的。打个比方,比如一个老农在山上挖了一棵适合做盆景的桩子,搬回家后修了下,觉得挺好看的,当盆栽放在窗户台。那么这棵品相不错的树桩,可能就值几十块钱。素仁和尚见到后,觉得有多余的枝条,于是咔嚓一剪刀。他只需要剪那一下,这棵树桩就从盆栽上升为盆景,价值就从二十块上升到二十万。(说起这个想起前年在山下一个村民家看到有个极其难得的刺柏,隔日去看,竟被他修毁了……难过了好一阵)
那么这一剪刀剪掉了什么呢?


而就是这一点,它才符合“点线面”的美学标准。而那个标准,就是艺术存在的意义。也就是素仁那一剪刀剪掉的多余。
九月 | 遍地小野菊

眉豆,真好听



城里养大狗有很多不便,遛狗都是个麻烦。所以就只能关屋里,“郑佳”来之前,天天在地下室关着,长了两岁,连奔跑都没试过,快精神分裂了。刚来的时候,明显眉头紧锁,一脸焦虑。现在跑起来都是在笑的。有图有真相,面相骗不了人。


说有幸,确实可以说,当代中国画,师法传统这一块,如果只留下一人,一定石朴。

很惭愧,我对画很爱,但对“画画”并不是很爱,顶多是喜欢。甚至喜欢都算不上,所以就很懒。我最爱的是晒太阳,躺在绑着杏树的吊床上想象。画画对我来说,就像男人喝酒,婆娘们打麻将,是下午茶的糖,仅仅是闲散生活里一个的娱乐。但就像练武,十年磨一剑,要进入中国画,确实是要下功夫的。
听起来好无望,笔墨功夫,要是能复制粘贴就好了


十月 | 秋意浓


霜冻之后吃起来像冰激凌







高非说上来我这写字比较安静,和终南山的气息有关。好吧,理由找得好,其实就是他自己的书房太乱了……
我自己读书少,所以我赏慕爱读书的人,那种有才华,又很正统的读书人。身边像周公度、高非、吕绍勋,都是因为赏慕,一见如故。事实上他们也确实给了我很多启发。我反倒不喜欢艺术家,尤其是艺术区的艺术家。尤其是受西方现代艺术那一套影响至深的艺术家,最是不喜欢。
西方艺术肯定并张扬的那些“自我价值”——分裂、虚无、偏激、激进、极端、怀疑、颠覆、反叛、摇滚、迷惘、矫饰、死亡、前卫、表现、形式主义,让很多人进入后一辈子找不到出口,疯掉。文艺更是一种病。这种没有出口的青春期文化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,他们浮夸、虚无、迷茫、抑郁、孤独、躁乱、分裂直到垮掉,找不到原因。最后被治愈的,还是回到我们自己的传统,内敛的、安静的、温情的、悲悯的、质朴的、包容的、宗教般的,真、开阔。
平静。

印象很深。我从小路下山,远远看见一师一徒,从山里走出来,走在前面的徒弟真的就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尼姑一样,脚步轻快,走走停停,好生新鲜。还一边和师父讲话一边倒着走,可爱极了。对比着后面的师父,非常有师父的沉稳,和蔼安静。一瞬间,有金庸武侠的穿越感。

见过很多出家人,很少能看到面相好的和尚,大多愚钝,浑浊,倒是面相好的尼姑有很多看上去很干净的。
女人容易令男人浊,却也容易让自己清。你看,那些单身的女性,大多数都很“清”。
十一月 | 有小雪










玉,石头而已。




十二月 | 每一滴水都结冰

大多数人看到好看的照片首先会问“你用什么手机拍的?这么好看!”,我用小米还是苹果,八百万像素还是两千万像素,有什么区别吗?相机只是端在手里的眼睛,只是“取舍(动词)”拍摄者眼里看到的世界。看得见,300块钱的老年机都能拍出大片。看不见,三万块的单反也只能拍出“到此一游”的高清版。

我并不介意分享生活,我只是希望,当我们看到一张照片时,能够借用拍摄者的眼睛,和他一起愉悦、怅然,或心动。分享的快感在于共振,在于对这个世界的思考,能有相同的方法论。注册了个新的公众号 “二冬”,有理解的阅读对象让我更轻松。我希望对这个世界的思考,能让我更通透,我还年轻,还要上升。



叮……
山上的生活表面看上去也是重复的,但其实不是。埋头工作的重复是机械的,就像超市收银员。山上的那种重复却是永远带着新鲜的饱满,因为关注的对象,是身边的细节,就像你随时可能,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阵雨惊喜。
频繁的幸福感。所以我一般不回答,我会住山上一辈子吗这种问题。

我必须要越来越好看,越来越像个,孩子,越来越像个,慈眉善目的老人。